高陽猝不及防,整個人如同斷線的風(fēng)箏,向后飛出,重重地摔在石門之外。
轟隆——
那塊懸在頭頂已久的斷龍石,終于轟然落下。
煙塵四起。
墓內(nèi)的一切,徹底被黑暗吞噬。
......
“咳咳……咳咳咳!”
高陽趴在爛泥里,劇烈地咳嗽著
雨還在下,冰冷的雨點(diǎn)打在他的臉上,把他強(qiáng)行喚醒。
高陽茫然地抬起頭。
眼前,那座燕山深處的巨大封土堆,此刻已經(jīng)不復(fù)存在。
取而代之的,是一個巨大的、正在不斷吞噬周遭樹木的泥漿漩渦。
“教授……”
高陽張了張嘴,四周全是嘈雜的人聲。
“快!擔(dān)架!”
“那邊還有人!”
“封鎖現(xiàn)場!不許媒體靠近!”
刺目的探照燈光束在他眼前晃動,幾個穿著軍裝的人影沖了過來,把他從泥里架起。
“沒事吧?還有意識嗎?”
“醫(yī)生!這里有個幸存者!”
四周是刺耳的警報聲、人們的呼喊聲和直升機(jī)螺旋槳撕裂空氣的轟鳴聲。
高陽被人從泥潭里架起來,裹上厚厚的毛毯,塞進(jìn)一輛軍用越野車?yán)铩?/p>
他隔著車窗,呆呆地望著那個已經(jīng)變成巨大天坑的墓葬遺址。
完了。
一切都完了。
那個蒸汽大明,那個日不落帝國,那些能把歷史書撕得粉碎的真相……
全都被那場突如其來、詭異至極的暴雨和塌方,重新埋進(jìn)了地底深處。
而如今,王教授最后那句警告,如同魔咒般在他耳邊回響。
“不要告訴任何人你能看見那三個字!”
高陽打了個寒顫。
為什么?
為什么不能說?
木正居。
這三個字到底代表著什么禁忌?
高陽低頭,攤開手掌,那半截玉笛的斷口處,似乎在昏暗的車廂里,泛著一絲微不可查的光。
召喚媒介……
國運(yùn)戰(zhàn)場……
這操蛋的世界,到底是怎么了?
三天后。
京都市郊,一間窗明幾凈的隔離審查室里。
高陽坐在椅子上,面無表情地看著面前的幾位“同志”。
“高陽同志,請你再重復(fù)一遍?!?/p>
坐在主位上的中年男人,神情嚴(yán)肅,目光如刀。
“你在墓室里,看到了什么?”
高陽抬起眼皮,聲音沙啞得像是砂紙?jiān)谀Σ痢?/p>
“看到了石碑,看到了玻璃罩,看到了蒸汽機(jī)模型,看到了水泥路和壁畫?!?/p>
“還有那些卷宗。”
“沒了。”
“你確定?”中年男人身體前傾,試圖從高陽的臉上看出些什么。
“關(guān)于墓主人的信息,你一點(diǎn)都沒發(fā)現(xiàn)?”
高一揚(yáng)起頭,直視著對方的眼睛,扯了扯嘴角,露出一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。
“報告領(lǐng)導(dǎo),發(fā)現(xiàn)了?!?/p>
“是什么?”
“墓主人沒有留下姓名?!?/p>
中年男人眉頭緊鎖,旁邊的記錄員筆尖停在半空。
隔離室里一片死寂。
最終,中年男人嘆了口氣,擺了擺手。
“行了,你走吧?!?/p>
“這次事故,定性為‘特大自然災(zāi)害引發(fā)的考古事故’?!?/p>
“你是最后一個出來的幸存者,也是目擊者。”
“記住,今天在這里說的話,出去之后,一個字都不能提?!?/p>
“關(guān)于那座大墓的一切,將被國家公布為噱頭整蠱?!?/p>
高陽站起身,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,一言不發(fā)地走出了房間。
當(dāng)他推開門,看到外面久違的陽光時,眼睛被刺得生疼。
他抬手擋住光線,另一只手下意識地摸了摸口袋。
那里,靜靜地躺著一截冰冷的斷笛。
還有那個只有他能看見的名字。
【木正居】
高陽深吸一口氣,掏出手機(jī)。一條未讀短信,靜靜地躺在那里。
發(fā)送人,是考古所辦公室。
【高陽同志,根據(jù)考察,王教授生前只有你一個徒弟,再無其他親人。
其名下位于西城區(qū)槐樹胡同七號的故居,由您繼承。相關(guān)手續(xù)已辦妥,即日生效?!?/p>
槐樹胡同七號。
王教授的老宅。
高陽的瞳孔猛地一縮,想起了王教授臨死前的話。
“去我家……書房……”
“活下去……弄明白……”
高陽緊緊攥著手機(jī),他不知道王教授的家里到底藏著什么秘密。
他也不知道那截斷笛到底是不是所謂的“鑰匙”。
他只知道。
這是老頭兒用命換來的線索。
他必須去。
他必須……弄明白。
高陽抬起頭,看向遠(yuǎn)處那片繁華的都市,眼神逐漸變得堅(jiān)定。
他攔下了一輛出租車。
“師傅,去西城區(qū),槐樹胡同?!?/p>
他要去看看,那個老頭兒,到底給他留下了什么。
一個讓他“活下去”的秘密。
一個讓他“弄明白”的……真相。
車子啟動,匯入川流不息的車河。
高陽靠在后座上,閉上了眼睛。
腦海中,那個宏偉的地下世界,那一行行顛覆三觀的史料,那個只有他能看見的名字。
還有王教授倒在血泊中的樣子……如同幻燈片一樣,反復(fù)播放。
我到底是誰?
一個普通的考古所臨時工?
一個僥幸存活下來的倒霉蛋?
還是……
一個被某種未知力量選中的“天選之人”?
高陽苦笑一聲。
什么天選之人。
他現(xiàn)在只想搞清楚,這操蛋的世界,到底是怎么回事!
還有……
高陽攥緊了口袋里的斷笛。
王教授。
你放心。
我一定,會給你一個交代。
出租車在擁擠的京師胡同里穿行。
高陽靠在窗邊,看著外面那些灰墻黛瓦的四合院,以及在樹蔭下下棋、聊天的老大爺,一種強(qiáng)烈的割裂感涌上心頭。
就在三天前,他還在那座顛覆認(rèn)知的地下宮殿里,見證著一個失落的、輝煌到不真實(shí)的大明。
而現(xiàn)在,他又回到了這片熟悉的人間煙火里。
仿佛之前的一切,都只是一場光怪陸離的夢。
但口袋里那截冰冷的斷笛,卻在無時無刻地提醒他——那不是夢。
王教授死了。
而一切的線索,都指向了王教授留下的這座老宅。
“小伙子,槐樹胡同七號到了?!?/p>
司機(jī)的聲音打斷了高陽的思緒。
他付了錢,推門下車。
面前,是一座看起來普普通通的單進(jìn)四合院,朱紅色的木門有些斑駁。
門口蹲著兩只石獅子,也被歲月磨平了棱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