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世強國,大明無疑是第一位,第二的應該才輪到西班牙,然后是法蘭西。
葡萄牙雖然依靠貿(mào)易賺到錢,但底子太薄,現(xiàn)在葡萄牙還被西班牙強行吞并了,這是所有海外葡萄牙人心里的痛。
是的,他們的祖國——葡萄牙,事實上已經(jīng)被西班牙吞并,即便本土那些貴族,還有海外的殖民地政府依舊在抗爭,不想承認腓力二世對葡萄牙的統(tǒng)治,他們的國家成為西班牙的一個省。
要知道,為了獲得葡萄牙,西班牙人可是派出軍隊攻占里斯本,才完成對葡萄牙的吞并,雖然兩國國王之間,確實存在血緣關(guān)系。
而現(xiàn)在,卜佳勞選擇在大明接受的條件下,他可以放棄葡萄牙國籍,轉(zhuǎn)而成為明國公民。
大明事實上從未考慮過什么移民的條款,即便魏廣德來自后世,也從未想過吸收白人和黑人以及其他地方的人種進入華夏。
華夏人有自己的性格,相貌,有自己的傳統(tǒng),有自己的血緣羈絆,哪怕曾經(jīng)淪陷,但依舊頑強的活下來,并始終都是世界人口大國。
漢族,生生不息,永世永遠都會幸福的生活在陽光下,不需要像一些移民國家,接受來自不同地方的人。
雖然,看上去,這樣似乎是一種融合。
但這種融合,本質(zhì)上是因為他們沒有傳承,只是延續(xù)事實上他們就是個雜交國家的傳統(tǒng)。
不過,在卜佳勞清晰的表達完自己的意見后,議事廳里陷入沉默。
是的,卜佳勞的選擇,他們其實也不是沒有考慮過。
不過對他們來說,他們最初的選擇絕對不是大明,而是法蘭西。
現(xiàn)在的西班牙太過強大,西班牙國王不僅繼承了西班牙,還有神圣羅馬帝國的王位,甚至還繼承了尼德蘭、南意大利和南部地中海的領土,此時的西班牙已經(jīng)是一個地跨歐非大陸的龐大帝國,統(tǒng)治著地中海沿岸最富庶的地區(qū)。
而這也是后來法蘭西需要聯(lián)絡和他們并不對付的英格蘭、普魯士一起對抗西班牙,利用四十年戰(zhàn)爭分割西班牙的重要原因。
法蘭西也不愿意接受身旁有個龐大的帝國,隨時威脅到自身的安危。
支持尼德蘭獨立,就是分拆西班牙的第一步,為此他們甚至不惜直接參戰(zhàn)。
法蘭西,曾經(jīng)長久保持著歐洲第一強國的頭銜。
“明國會接受我們嗎?從未聽說他們會向我們發(fā)放戶貼?!?/p>
在明國,政府會對治下百姓進行登記管理,戶籍就是最基礎的東西,根據(jù)戶籍,他們需要接受地方衙門的管理。
以前,香山縣管不到他們,因為他們沒有戶籍,他們是外藩之人。
但是,如果加入明國,那么他們就真的必須接受明國官府的管理。
“我覺得保持現(xiàn)狀就好,沒必要加入明國。”
一個商人開口說道。
他在壕鏡的時間不短,深知明國官府的尿性,他是不愿意做出這個選擇的。
“我只是提議,我覺得我們可以申請加入明國,以壕鏡脫離香山縣,甚至廣東布政使司的管理,由明國中央直接管理。
我們愿意向明國皇帝、朝廷上繳適當?shù)馁x稅。
我想,如果哪天我們返回故鄉(xiāng),拿著明國的戶貼,地位不會比持有法蘭西或者其他國家公民的身份差一分,只會更高。
就算哪天,明國人做的不舒服了,我們還可以換。
我們是商人,能夠帶來利益,我覺得無所謂?!?/p>
卜佳勞繼續(xù)解釋自己對這個問題的思考,加入外籍在他看來只需要看重利益,而不需要考慮其他。
如果,明國公民的身份能夠給他經(jīng)商帶來便利,那他就愿意接受明國公民的身份。
當然,哪天這樣的便利沒有了,那就離開好了。
反正,他們的祖國葡萄牙已經(jīng)不存在了。
“現(xiàn)在是明國想要控制壕鏡,我們怎么商量起加入他們的話題了?!?/p>
一個商人開口說道。
“不,這是有關(guān)系的?!?/p>
卜佳勞馬上反駁道:“我說,如果我說我們中有人加入明國,成為他們的戶籍,那么是不是可以占據(jù)一個,或者幾個給明人劃定的議員名額?”
“嘶......”
弗蘭克這時候臉色才微變,倒吸一口涼氣。
現(xiàn)在,屋里所有人都知道了卜佳勞更深的用意。
明國官府遞話要葡萄牙人和明國人各占據(jù)一半的議員名額,如果兩方在重大事務上意見相左時,就要由香山縣進行最終的裁定。
但如果他們的人能混入明人當中,自然意味著他們可以獲得超過半數(shù)的投票權(quán)。
當然,先決條件就是明國需要接受他們。
“呵呵呵......有意思。”
克賽尼斯笑起來,看了卜佳勞一眼,贊嘆道。
“確實很有意思,卜佳勞是鑄炮師,就算明國也需要他這樣的人才,我想他們會考慮的。
好吧,還有人愿意和卜佳勞一起申請加入明國嗎?”
弗蘭克笑道。
本來很棘手的問題,沒想到如果真按照卜佳勞的想法,自然就成功化解了。
不過,如果單單是卜佳勞一個人的話,顯然還不夠,他們需要增加一些人。
很快,屋里十多人開始小聲討論起來。
弗蘭克在喝了一口咖啡后笑道:“我希望能夠有兩三個人和卜佳勞一起,明日我就會再去香山縣,和他們商量具體細節(jié)。
克賽尼斯、妮塞婭,這幾天城防就交給你們負責。
雖然我們和明國官府接觸,但必要的戒備還是要有的,特別是他們已經(jīng)暗中調(diào)集了軍隊到香山縣的情況下。
還有,碼頭上的商船,每天派船出海巡邏一下,我可不希望附近什么地方已經(jīng)藏著明國的海軍艦隊。
如果和他們的談判不順利,我可不想看到在外面應付陸地來的敵人的時候,海上還有戰(zhàn)艦向我們駛來?!?/p>
“嗯,這個你放心好了,明天我會讓商船出海巡邏附近海面?!?/p>
克賽尼斯大聲回答道,而妮塞婭也微微點頭,顯然贊成這個決定。
“有結(jié)果了嗎?誰愿意和卜佳勞大師一起申請加入明國的.....”
議事廳里會議在延續(xù),最終結(jié)果是又有兩個小商人選擇和卜佳勞一起申請加入明國,獲得戶貼。
當然,他們只是個人加入,而不是家族。
他們本就是漂泊之人,個人加入明國成功的話就夠了。
如果以后有其他情況,拍拍屁股走了就是。
畢竟,加入明國對他們來說只是權(quán)益之計,今日的會議結(jié)果也會以書面報告給果阿總督府。
至于為什么不拖延時間,獲得果阿總督府的命令,時間上來不及。
順風順水的情況下,兩邊來回至少需要三個月,就算是和淡馬錫取得聯(lián)系,獲得那里的支援,至少也需要一個多月時間。
以他們的判斷,根本就來不及。
何況,如果把淡馬錫牽扯進來,舊港那邊會有如何的反應。
搞不好,壕鏡保不住不說,淡馬錫也會被明軍盯上,那葡萄牙才算真的損失慘重。
淡馬錫很重要,是他們葡萄牙商人獲得東方香料和絲綢、瓷器等商品的重要渠道。
一旦被明國人控制淡馬錫海峽,他們就很難持續(xù)獲得東方的產(chǎn)出,對葡萄牙人好不容易建立的海貿(mào)路線將是致命打擊。
雖然,或許明國也知道,不管是壕鏡還是淡馬錫,其實都聽命于果阿,但只要他們不承認,就不算事實。
壕鏡,終究是他們向明國租借的土地,不是靠火炮打下來的。
第二天,弗蘭克和卜佳勞一起坐上馬車,早早的離開壕鏡,前往香山縣。
卜佳勞的身份確實特殊,在世界越來越重視火器的時代,他這樣的鑄炮大師確實值得各國禮遇。
其實就算是他面對南海水師的人,對方對他也是客客氣氣的。
不過,在大明,其實官府,或者說士人,其實是看不起這些“匠戶”的,因為在他們看來,一方是上位者,而另一方只是仆役。
劉堯誨和其他官員,并沒有把葡萄牙人放在心上,骨子里就看不起他們。
不得不說中國人是真正的外貌協(xié)會成員,雖然葡萄牙人里面也有長相符合東方審美的人,但他么就是看不起。
在香山縣令遞來消息后,劉堯誨直接讓他去接待,甚至都不想見葡萄牙人。
明國官府的態(tài)度,其實讓弗蘭克很是無奈。
他能猜測到,城里應該存在更高級別的明國官員。
但人家不屑見他,他也無可奈何。
于是在商談了一個時辰,香山縣令在知道壕鏡的想法后,就以茲事體大需要上報為由暫時中斷了談判。
送走弗蘭克和卜佳勞,香山縣令就匆匆趕到劉堯誨居住的后堂,匯報壕鏡的情況。
“卜佳勞,就是那個鑄炮很厲害的商人?”
后堂花園里,劉堯誨坐在涼亭里,聽著香山縣令的報告。
“他確實會鑄炮,早年水師來壕鏡采購火炮,以及后來派匠人進入壕鏡,就是進入他的工坊學習鑄炮技術(shù)。”
香山縣令低聲回答道。
“朝廷這些年對工部很重視,讓他們想方設法制造好東西,據(jù)本官所知,許多其實就是西方的東西?!?/p>
劉堯誨回憶了這些年京城的消息,還有那些邸報,特別是官府內(nèi)部曾經(jīng)傳遞過的密文,最重要的就是收集海外流入的物品,由工部進行判斷。
當初外交使團去歐羅巴,也收集不少他們那里的物產(chǎn)和書籍,據(jù)說工部現(xiàn)在還在研究。
他們很多東西看上去簡單,但其中卻充滿了算計。
好吧,這個時代大明的士人把數(shù)學當做算計,或者說算術(shù)。
雖然中國在宋朝時候就已經(jīng)有“數(shù)”學這個概念,也有這個詞語,但算術(shù)依舊是大家較為廣泛接受的名詞。
其實在現(xiàn)代,算術(shù),基本就代表古代中國數(shù)學知識。
“我朝自立國以來,沒有接受過外藩之民入戶籍的記錄吧?!?/p>
好半天,劉堯誨才悠悠開口說道。
“應該是沒有,下官是,反正沒聽說過。
不過,最新一期的邸報,好像說要給蒙古人登記戶籍,單成一冊?!?/p>
香山縣令想到昨日送到的邸報,忽然說道。
“不一樣,我朝源自宋元,元人自然也算我明人,只是以前不服王化而已。
當今圣天子在朝,元人沐浴天恩自愿歸附,這是好事兒?!?/p>
劉堯誨看過邸報,也猜出個八九,天災大的讓蒙古人受不了,為了接受朝廷的援助,只能接受朝廷的命令。
雖然只是名義上的,但劉堯誨依舊覺得當今內(nèi)閣做的漂亮。
他能猜測到,一步步,逐漸的對草原滲透,到最后,這些桀驁不馴的蒙古人就不得不低頭接受朝廷的管理。
畢竟,他們的生活條件放在那里。
上千年的搏殺,士林不是沒有有識之士看出他們南下的目的,就是為了掠奪生存物資。
“這個事兒,本督也不能夠決定,須即可上報朝廷。”
劉堯誨知道,如果卜佳勞真愿意加入大明,或許內(nèi)閣會為他破例。
畢竟,以前可沒有這樣的先例。
中國第一次歸化外籍公民,始自雍正年間,永樂朝是蘇祿國東王病逝于山東,其家眷選擇留下守陵,以外藩之人在大明朝居住二百年。
清朝統(tǒng)治中國時期,雍正皇帝才下旨允許將在山東居住數(shù)百年的東王后裔三百余人入籍。
在此以前,這是絕對沒有先例的。
“他為什么想要入我大明戶籍?”
劉堯誨又問道。
對于這個問題,香山縣令自然也問過卜佳勞,他的解釋是在大明居住多年,已經(jīng)和這里割舍不開,所以打算永生永世留在這里云云。
“其他的條件呢?他們是否接受?”
劉堯誨繼續(xù)問道。
現(xiàn)在他還沒有收到水師的消息,應該還在路上,但算時間應該很快了。
所以,他須盡快了解壕鏡的情況,水師能不能和平進入壕鏡,這很重要。
“他們還在拖延時間,打探情況,想知道朝廷到底要如何對他們。
之前商談時,弗蘭克反復詢問是否可以以朝廷的名義,允許他們長久居住在壕鏡,并保護他們在那里的財產(chǎn)。
以下官看,他們還是想留下來,但擔心官軍進駐后會驅(qū)逐他們,所以不愿意接受?!?/p>
香山縣令說道。
只要不涉及到錢財,或者說當朝廷意志明確的前提下,他還是很有頭腦的。
“下次商談,你可以告訴他們,朝廷沒有要驅(qū)逐他們的意思。
至于要朝廷行文,這個也得上報?!?/p>
劉堯誨收到過魏廣德的書信,其中沒有驅(qū)逐的意思。
實際上,魏廣德也沒猜到葡萄牙人會變相破解他對壕鏡未來政治架構(gòu)的想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