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寂站在一旁,語速又快又急:“殿下和趙大人接到密報,此行本就是為救人而去!
李副將也帶了足足兩隊精銳翊衛(wèi)隨行,按理說準備充分。
以殿下之縝密、趙大人之機變,即便遭遇意外,救不出人,也斷不至于將自己人都陷進去,連個回來報信的人都沒有!”
云昭一邊凝神聽著裴寂的敘述,大腦飛速運轉分析著各種可能,一邊已伸手取過面前小幾上那盞尚帶余溫的清茶。
她沒有飲用,而是神色專注地將茶盞置于掌心,另一只手的指尖探入微燙的茶水中,輕輕一蘸。
只以這沾了茶水的指尖為筆,以光滑的紅木桌面為紙,屏息凝神,速度極快地在桌面上勾勒出一個復雜而古樸的圖案——
這并非尋常八卦,而是融合了星宿方位與簡易河圖洛書變化的“尋蹤溯源符”。
茶水在木質桌面上留下深色的痕跡,隨著云昭指尖靈力的輕微灌注,那些水跡竟隱隱泛起一層極其微弱的淡金色毫光,自行游走連接,形成一個完整而玄妙的陣圖。
此法看似簡單,實則對施術者的靈力控制與心神專注要求極高,乃是結合當下有限條件、最快探查目標大致方位與生死狀況的應急之法。
一旁的長公主與駙馬衛(wèi)臨見狀,深知此乃玄門秘術,皆屏住了呼吸,目光緊緊鎖在符圖之上。
只見桌上靈光一閃,隨即歸于平靜。
云昭的眉頭卻微微蹙起。
按照常理,此符會根據與被尋者之間的微弱因果或氣息牽引,顯示出大致方位或吉兇征兆。
然而此刻,桌面上由茶水繪就的符圖,卻呈現出一種詭異的“靜止”狀態(tài)——
所有線條均勻分布,無偏無倚,光芒消散后,再無任何異常跡象。
這是……空茫無依之象。
長公主也察覺出不對勁,急問道:“昭兒,這……這是何意?”
云昭撤去指尖靈力,沉吟片刻道:“有人故意將他們困住了?!?/p>
她看向裴寂和長公主:“可知秦王殿下,或是趙悉趙大人的準確生辰八字?需具體到時辰?!?/p>
裴寂愣了一下,搖了搖頭。
長公主凝神片刻,很快道出蕭啟生辰八字。
云昭掐起指尖,口中低語:“武將跨壇,殺印相生,命懸一線時,當有吉星……”
長公主又回憶道,“至于趙悉那孩子……他出生的日子特殊,是農歷五月初五端午節(jié)。時辰么……說是正當午時,日頭最盛的時候?!?/p>
云昭聞言,原本微蹙的眉頭反而舒展了些許。
她掐起指尖,口中低語:“五月初五,午時……好日子,好時辰!”
長公主微訝,不解道:“難道這八字很好?”
“昭兒你有所不知,前些年,京中頗有些人私下議論,說趙悉這孩子生辰不好,乃是‘五毒日’出生,命帶煞氣,刑克六親?!?/p>
趙悉父親、叔父和幾位兄長皆戰(zhàn)死沙場,趙家滿門忠烈,卻也人丁凋零。
京中有些長舌婦人便暗地里嚼舌根,說趙悉生辰不祥,克死父兄,是天煞孤星的命。
后來這話傳到了趙老夫人耳朵里,老夫人乃將門虎女,自少時起性子便剛烈如火,一生未改。
她一聽之下,勃然大怒,當場就從椅子上蹦起來,抄起手邊的雞毛撣子,帶著家中女兒和一眾兒媳,浩浩蕩蕩沖到那傳閑話的勛貴府邸門前。
趙老夫人也不顧忌對方身份,當著滿街圍觀的人,用那雞毛撣子指著對方鼻子劈頭蓋臉一頓痛罵!
罵到激動處,還用撣子抽了那多嘴婦人兩下嘴巴子!
這還不算完,趙老夫人隨即領著趙家所有女眷,披麻戴孝,一路哭聲震天,直接跪到了宮門外喊冤!
言道趙家男兒為國捐軀,血染沙場,身后卻要受此污蔑,請陛下主持公道,嚴懲造謠之人!
“先帝聞奏,亦是震怒?!遍L公主繼續(xù)道,“彼時趙悉出生未滿百天。先帝當即下旨,不僅重重賞賜趙家,撫恤忠良,更破格為尚在襁褓的趙悉賜下了世子封號?!?/p>
其賞賜之豐厚,規(guī)制之高,在京城一眾勛貴世子中都是獨一份的。
自那之后,再無人敢明面上拿趙悉的生辰八字說嘴。
長公主之所以能清楚記得趙悉生辰,正是因為這段沸沸揚揚的往事。
云昭卻緩緩搖頭,目光清亮:“五月初五,午時正中,乃是一年之中陽氣最盛、火德最旺之時!
此等生辰,非但不是陰煞,反而是至陽至剛、百邪難侵的命格,只是若行事鋒芒過露,易招小人嫉恨罷了。”
云昭話鋒一轉,神色再次凝重,“方才空卦,并非吉兇未卜,而是指向一種可能——
他們被困之處,被人以特殊手段或地勢,強行隔絕了內外生機與天機聯系,形成了一種近乎‘絕地’的封閉環(huán)境。
尋常的八卦推演、尋蹤覓跡之術,難以穿透這層屏障,算不出他們確切所在。”
她看向長公主和裴寂:“他們的生機與轉機,恰恰應在趙悉身上!
趙大人命格至陽至剛,是難得的福將。關鍵時刻,或可靠他覓得一線生機!”
推算至此,云昭不再耽擱,迅速起身:“勞煩駙馬趕往玄察司,取我隨身藥箱,帶上啞婆同行,然后速至城西十里處的‘老槐坡’會合!
我們從那里出發(fā),一同趕往蔣家村!”
長公主立刻對衛(wèi)臨道:“快去!騎我那匹胭脂寶馬!”
衛(wèi)臨重重點頭,不敢有片刻延誤,轉身疾步而出。
云昭則同裴寂一起,快步出了公主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