嚴文康下意識想去尋姜梔,身前卻忽地落下一片高大陰影,一雙戲謔幽冷的眸子饒有興味地盯住了他。
嚴文康整個人頓時不由自主地抖了抖。
他想起了方才在荷花池中的遭遇。
在姜梔說要去找人幫忙離開后,他在池子里咬牙苦苦堅持許久,正當(dāng)渾身無力以為自己今日要命喪于此時,謝祁出現(xiàn)了。
他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般欣喜若狂。
謝祁動作也很快,足尖在池面上輕點,連衣擺都沒濕,便輕而易舉地拎起他的后領(lǐng)提到了岸上。
他在岸邊劇烈咳嗽喘息,本以為逃出生天,只是還沒來得及慶幸,謝祁那廝竟然又抓著他的頭死死按回了荷花池里!
“敢偷偷溜進我侯府后院,嚴文康,你想做什么?”背后的聲音冷酷如刀刃,手勁又大得出奇,大有直接將他溺斃在荷花池里之勢。
嚴文康叫天天不應(yīng)叫地地不靈。
他不知道謝祁是被姜梔喊來幫忙,還是湊巧路過此地的,只能趁著間隙連聲解釋,“我,我不敢對侯府女眷不敬,是,是姜家大小姐約我在此相會……”
還沒說完,腦袋又被狠狠懟進了池水中,甚至比剛才的力道還要重。
“答錯了,該罰?!敝x祁的聲音不帶一絲溫度,冷漠中蘊藏著極度危險的信號。
嚴文康嚇得連連改口:“不對不對,是姜家大小姐愛慕我許久,早就想與我有首尾,我不忍心辜負她的癡心,這才……”
瞬間他的半個身子都被死死按入了池水中。
“嚴小公子想來是在池子里待久了,泡壞了腦袋?!?/p>
“我?guī)湍阆聪锤蓛簦钡侥愦饘橹??!?/p>
嚴文康怎么推說都不成,被一次次按入池水中,喝了滿滿一肚子水,原本就虛弱不堪的身體此刻更是恨不得直接暈過去。
忽然間他福至心靈,趁著謝祁放他上來換氣的檔口高呼,“是我,是我貪杯喝多酒在侯府中迷路,才不慎摔入了荷花池中,和任何人都無關(guān)啊謝世子!”
后腦上的力道停了下來。
“是么?”
嚴文康劫后余生,忙不迭連連點頭,“對對對,是我喝多昏了頭記錯了,根本就是我自己摔進去的!”
謝祁松開力道將他扶上來,大掌在他臉上拍了拍。
雖然帶著笑意,但這笑卻也仿佛淬著冷毒般,讓嚴文康不寒而栗。
“這便對了,待會若是有其他人問起,可別再答錯了?!?/p>
“那是自然那是自然?!眹牢目的X中緊繃的弦松下來,兩眼翻白再也支撐不住暈了過去。
此刻醒來再次見到謝祁,嚴文康猛地汗毛倒豎,哪里還敢胡言亂語?
武邑侯府可是謝祁的地盤,再加上謝祁上陣殺敵手上不知有多少條人命,說不定真的會神不知鬼不覺地取了他的性命!
“母親,是,是我自己喝醉了不慎摔入池中的。”他蒼白著嘴唇虛弱道。
他臉上抹的脂粉已然洗凈,露出一張蠟黃中透著灰敗,且眼窩深陷的面容來。
忠勤伯夫人自然不肯輕易相信,“真的?那那個小丫鬟又是怎么回事?”
“母親你就別管了,”嚴文康又喘起來,“我們還是快些回府吧。”
忠勤伯夫人還待再問,但看到自己兒子面無人色的灰敗樣子,心中也打起鼓來。
自己兒子的脾性她最清楚,要是受了別人欺負肯定不會瞞著,恨不得嚷嚷得人盡皆知。
如今這般避而不談,該不會真的是在武邑侯府內(nèi)輕薄了那個丫鬟,所以才不敢吭聲吧?
上次被打得滿身是傷回府的時候也是如此。
她恨鐵不成鋼地狠狠拍了他一下,見他嚎了一聲,又連忙心疼地替他揉搓。
嚴文康的事告一段落,眾人回到宴席上,觥籌交錯,熱鬧非凡,仿佛剛才的插曲沒有發(fā)生過。
待天色漸黯,來赴宴的人才紛紛告辭離去。
姜梔和繼母繼妹一起離開侯府時,謝祁剛剛送完其他賓客回來。
姜蕓淺的視線便一直黏在謝祁身上,怎么都移不開。
自打上次茶樓的事她消沉了許久,如今面對謝祁是又羞又澀,根本不知如何開口。
見他邁步向自己走來,寬肩如刀裁,腰肢卻束得勁瘦有力,整個人仿佛一柄出鞘的鋒利長劍,她便心跳如鼓,手腳都不知該放在哪。
“謝世子……”她剛想迎上去,謝祁卻根本看都不看她,只對著王玉茹拱了拱手,“今日多謝姜夫人和姜小姐們赴宴,回去路上還請多加小心?!?/p>
王玉茹與他客套寒暄了幾句,謝祁正待離去,卻見一直在旁邊默不作聲的姜梔忽地上前一步向他福了福身,“今日之事,多謝世子?!?/p>
姜蕓淺對她主動與謝祁搭話的行為十分鄙夷,忍不住偷偷翻了個白眼。
謝世子與她素不相識,他連自己都沒理,真以為她隨便上前說幾句話,便能得到謝世子青睞了?實在是異想天開。
然而姜蕓淺卻看到謝祁竟然頓了頓,視線落在姜梔身上,“無妨,姜大小姐也是我府上貴客,無須言謝。”
他臉上的表情雖然沒什么變化,但姜蕓淺一直關(guān)注謝祁,察覺他對姜梔說話的語氣,不知為何竟透出些許熟稔之意。
她不由暗自攥緊了手上的帕子。
姜梔竟敢當(dāng)著她的面勾搭謝祁,是當(dāng)她死了不成?
謝祁很想與姜梔多說幾句,但因為要忙著送客,此處又不是說話的地方,只能對著她點點頭便離開。
回姜府的路上,姜梔和姜蕓淺共乘一輛馬車。
姜蕓淺看著端坐著毫無反應(yīng)的姜梔,手中的帕子都快被自己捏碎了。
終于她再也忍不住,開口詢問,“姐姐是何時與謝世子相識的?妹妹竟從來不知?!?/p>
“哦我沒跟你說嗎?今日我在花園迷路偶遇謝世子,是他派人送我回來的。”
“謝世子看起來矜貴不易親近,其實是個熱心腸呢,”姜梔饒有興致地看著姜蕓淺,“有這般身世氣質(zhì)和人品,怪不得這么多人想要嫁給他,你說對么,妹妹?”
姜蕓淺眼神閃過一絲怨毒,卻還是強撐著點點頭,皮笑肉不笑道:“姐姐說的是?!?/p>
姜蕓淺只覺得心口像是有一團火在灼燒,急需找個出口發(fā)泄。
姜梔怎么迷個路都能碰上謝世子?上次還能隨意就撿到謝世子的玉佩,怎么所有好事都讓她一個人給占了?
而姜梔看著她嫉妒得面目扭曲,卻偏偏還要裝作不在意的模樣,只覺得可笑。
她今日特地當(dāng)著繼母和繼妹的面燒了一把火,可別讓她失望才是。
畢竟接下來,該是要王玉茹伙同姜蕓淺和嚴文康,在賞花宴上給她下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