蟬衣。”
他的聲音卻很輕,像是生怕驚醒了此刻熟睡的人,踉蹌著倒在榻邊。
姜梔眼前一暗,再睜眼發(fā)現(xiàn)自己身處一間密室。
絳雪被捆著吊在墻上,而下方則是一臉冷厲端坐著的蕭玄佑。
“藥是你給的,”他低沉的聲音宛若修羅,“你害死了她?!?/p>
絳雪身上倒是沒多少傷,只冷笑一聲,“害死她的不是你么?太子殿下?!?/p>
蕭玄佑臉色驟變。
“若不是將她圈禁在棲鳳樓,若不是你讓她懷孕,若不是你遲遲不來——”
絳雪盯著他一字一句,“她根本,就不會死?!?/p>
蕭玄佑伸手掐住了她的脖頸,“你再說一遍。”
“太子殿下,我們青樓女子命賤,每天都有尸體從后門抬出去,不是被客人玩死的,就是生了臟病治不好的,”絳雪臉上帶著譏諷,“你既然將蟬衣當作玩物,她死了又何必這般憤怒?”
蕭玄佑皺眉,“孤什么時候?qū)⑺敵赏嫖???/p>
“原來不是嗎?”絳雪問他,“那為何將她困在這里,為何不給她一個身份?”
“……”
蕭玄佑的眼底像是蟄伏著一只巨獸,“這些你沒必要知曉?!?/p>
絳雪知道自己今日難逃一死,便索性將心中的話都說了出來,“我早勸過蟬衣,做我們這一行的最忌諱愛上客人,可她偏偏不聽對你動了真情,這下好了白白丟了性命,真是可憐至極?!?/p>
蕭玄佑仿佛被一道驚雷劈中,手中掐著她的力道也松了,“你說什么?什么叫動了真情?”
絳雪意外看他,“原來太子殿下竟然不知道?”
“哈,哈哈,太可笑了,這是老娘聽過最可笑的笑話。”
絳雪笑得上氣不接下氣,“她還來找我訴苦,問我怎么樣才可以不對你動情,原來這個傻子從沒讓你知道過?!?/p>
“不可能,你在騙孤。”蕭玄佑被激得眼尾猩紅,胸膛劇烈起伏。
絳雪看著他,“太子殿下不信就不信吧,反正人都已經(jīng)死了,現(xiàn)在來糾結這些又有什么用?”
“孤不信!若她真的對孤有情,為何要一次次逃走,為何要拒絕孤,又為何要打掉我們兩的孩子!”
“因為你從沒把她當成一個人!”絳雪咬牙,“她只是你的所有物,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,就算有孕也是被你偷換了藥物,她從來沒有選擇的權利?!?/p>
“青樓女子,身如浮萍,太子殿下這樣欺辱她一個無依無靠的女子,可覺得痛快?”
蕭玄佑的心就像是被刀生生割裂,鮮血直流,連呼吸都困難,嗓音發(fā)澀發(fā)啞,“不是,不是這樣的?!?/p>
他怎么會欺辱她?
他只是想要護好她,不讓她被外界知曉,等他徹底解決了那個藏在暗處的人,再給她安排一個身份,讓她堂堂正正地與他站在一起。
可為什么結果會變成這樣?
蕭玄佑整個人渾渾噩噩,看也不看絳雪一眼,踉蹌著離開了密牢。
姜梔的眼前徹底陷入黑暗,終于醒了過來。
她喘著粗氣,發(fā)現(xiàn)自己出了一身冷汗,鬢發(fā)黏在臉頰邊,整個人像是從水中撈出來般。
為什么會做這種夢。
絳雪在她死后竟然被蕭玄佑帶走了。
她竟然還害了絳雪。
也不知道她如今怎么樣了?
若是有機會再回京都,定要去看看她。
*
蕭玄佑昏迷了整整三天三夜,終于醒了過來。
他睜開眼,先是看了看帳頂,艱難地轉動脖頸,隨后看到了趴在他身邊的女子。
她想來是累極了,就這么半跪在地上,頭靠在他身旁,濃密睫羽在她眼瞼拓下一片陰影。
蕭玄佑動了動手指想要觸碰他,沒想到剛一有動作,姜梔便醒了。
對上蕭玄佑虛弱的視線,她還有些懵,隨后眼神忽地一亮,“你,你終于醒了?!?/p>
太醫(yī)已經(jīng)下了最后通牒,若蕭玄佑今日再不醒,就永遠都醒不過來了。
“太好了,我馬上去叫太醫(yī)進來?!?/p>
姜梔驚喜之下正要起身,被蕭玄佑那只蒼白毫無血色的手拉住。
“等,咳,等等,孤有話跟你說?!?/p>
姜梔腳步停住,眼中的擔憂不似作假,“太子殿下您都這樣了,還是先讓太醫(yī)來看看吧?!?/p>
蕭玄佑沒說話,就這么看著她。
姜梔嘆了口氣坐回去,“您想說什么?”
“對不起,蟬衣?!彼穆曇魩е貌〉乃粏?,鳳眸虛弱到?jīng)]有光彩。
姜梔心驟然一緊。
他不打算裝了么?
蕭玄佑苦笑一聲,“無論是夢中還是現(xiàn)實,孤似乎一直都在做錯事?!?/p>
姜梔將手緩緩從他手中抽出來,“太子殿下原來都知道了,那接下來打算怎么做?”
繼續(xù)將她抓回東宮關起來么?
蕭玄佑艱難地搖搖頭,“蟬衣,孤向你保證,以后都不會再做出違背你意愿的事?!?/p>
姜梔挑了挑眉,“真的?”
“你若是再有下次,便讓孤永遠也醒不來——你可以原諒孤么?”他又去牽她的手,但因為過于虛弱,那只手還在顫抖。
姜梔視線落在他身上。
他還纏著厚厚的紗布,整個人清瘦許多,顯得下頜線愈發(fā)鋒利,往日里自帶的威儀淡了大半,眼睛都蒙著層淺霧。
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。
姜梔的心莫名軟了大半。
她死過一次,他為了救她也差點死了。
恩怨相抵,只要他不再強迫自己,她可以放棄怨恨,與他互不打擾。
“好?!?/p>
蕭玄佑聽到答案松了口氣,想要說什么,又忍不住咳嗽起來。
“我去叫太醫(yī)進來?!?/p>
蕭玄佑一蘇醒,整個院子就熱鬧起來,不再愁云慘淡死氣沉沉。
姜梔原本因為蕭玄佑的保證松了口氣,但她很快發(fā)現(xiàn),醒來后的蕭玄佑像是變了個人,變得特別……黏人。
他身子虛弱還不能下地,吃飯換藥都在床榻上。
但他不喜歡讓下人來做這些事,只拿一雙淡淡帶著幽怨的眼睛看著姜梔,也不開口。
姜梔動了動唇瓣,竟然找不出一句拒絕的話來。
罷了,再忍忍。
等他傷好了,自己便能解脫。
于是陸淵和謝祁進來探望蕭玄佑傷勢的時候,見到的就是蕭玄佑半躺在姜梔懷里,被她溫柔喂藥的畫面。
兩人的表情頓時變得十分精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