槐看著虞幸的臉,有一種錯覺,仿佛這個笑容溫和的男人剛才說的不是“死一個就夠”,而是“晚餐真好吃”。
所以吃誰……不是,死誰,他們都已經(jīng)想好了嗎?
槐在心里把被帶偏的思緒拉回來,手指肚無意識地在胸口的秘銀吊墜上磨了磨。
幸的思維方式看起來不像好人。
賭徒就不擔(dān)心幸是墮落線?
就在槐心思轉(zhuǎn)動的時候,虞幸保持著那張無害臉又補了一句:“當(dāng)然啦,死人終究是最壞的打算,賭徒前輩一定已經(jīng)知道新的區(qū)域在哪里了,我只要跟著前輩,肯定沒問題的!”
槐:“……”是這樣嗎?
曾萊:“……”啥玩意兒?。?/p>
跳脫的“賭徒前輩”此時心態(tài)剛從虞幸摘下面具的打擊中緩過來,又感受到了背鍋的沖擊。
好家伙,這不是在跟槐說,這主意都是他想的嗎?
雖然但是,在之前的探索中,他的確發(fā)現(xiàn)了一些東西,可是他就不信以虞幸目前表現(xiàn)出來的智商,會沒有同步發(fā)現(xiàn)這些。
你品,你細(xì)品。
想了兩秒,曾萊品出來了。
幸在他面前其實沒怎么裝樣子,但是在槐面前不同。槐最大的特點就是,喜歡錄制推演視頻,雖然是個獨行者,但支持者不少。
因為槐的視頻讓很多人有了參考案例,學(xué)會了很多,就連他們研究員,也用過槐的視頻做剖析。
所以……幸是不打算在以后存在的觀眾們面前暴露自己的推演習(xí)慣!
曾萊為自己的機智點了個贊。
像幸這種有靠山的,大概率不會死在掙扎級的推演里,以后說不定還能有交集,既然如此,他就順便送幸一個人情得了。
“對,確實有點發(fā)現(xiàn),所以占房間這種事,讓他們先折騰吧。”他若無其事地接上了虞幸的話,試圖把剛才愣住的幾秒鐘糊弄過去。
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。
曾萊面不改色:“認(rèn)真地說……不會真有人以為,占房間沒有危險吧?!?/p>
槐點點頭,嘆了口氣。
這場推演,BOSS屬于掌控地位,換句話說,就是愛麗絲是古堡的主人,她想給推演者們找麻煩連借口都不需要。
偏偏推演者還拿她沒辦法。
而這個BOSS不僅地位高,智商也不低,僅僅用一個小伎倆,就讓好幾個推演者忽略了一開始的重點,陷入了盲點之中——
他們只看見了時間與競爭,可愛麗絲卻沒保證過,傳聞游蕩在古堡各處的怪物……不會在房間里等待著眾人啊。
原本大家避之不及的鬼物,卻因為臨時出現(xiàn)的新規(guī)則,得到了隨意出現(xiàn)隨意殺人的機會。
比如虞幸的怨尸研究員。
這東西走路聲音賊大,不好隱藏蹤跡,可如果它就站在某個本來被打開的概率不大的房間門后呢?
推演者急急忙忙推門,結(jié)果一開門就看見一截長著夸張鋸齒的管道朝自己頭頂劈來。
畫面美麗,就不要再想了。
占房間這件事,說起來簡單,實際上困難重重。
愛麗絲這個不知道品種的東西,對他們可是一點善意都沒有,狗東西壞得很。
可能是為了印證他們的話,就在這時,樓上的樓上傳來一串充滿驚恐的驚叫。
聽上去是男人的聲音,雖然分不清具體樓層和具體人物,但是根據(jù)驚叫的聲浪來看,此人是一邊在跑一邊在叫。
叫聲持續(xù)了幾秒鐘就沒了,不是那種被掐斷的沒,而是反應(yīng)過來越叫越不容易逃掉后,自己默默閉嘴了的那種沒。
“……”
看來樓上已經(jīng)開始熱鬧起來了。
餐桌上的三人沉默了一下,槐開口確認(rèn):“你們有發(fā)現(xiàn),我和荒白也有,所以,結(jié)盟嗎?”
“結(jié)?!痹R拍板。
虞幸吃飯。
結(jié)盟的事就這么敲定了下來,槐是異化線,荒白是正道線(據(jù)她自己對槐說的),賭徒是正道線,虞幸是異化線,總的來說,這個盟結(jié)得比較令人安心。
換句話說,隊伍里沒有墮落線,都算安心。
因為這涉及到通關(guān)方式的問題,墮落線的人不擇手段,往往會害到別人,只要通關(guān),或者達(dá)到某種目的,道德什么的都放一邊。
而正道和異化,雖然二者推演習(xí)慣不同,但是有一個共同點——他們都覺得,荒誕推演游戲帶來的威脅,并不足以讓他們打破道德,通過害死別人來通關(guān)。
分化級之后的推演,死亡率普遍在百分之五十左右,碰上帶隊的大佬,這個數(shù)據(jù)還能往下降降,曾萊也不是沒見過全員存活的。
所以,對于經(jīng)驗充足,實力位于平均線以上的人來說,一次推演并不代表九死一生,而是七死三生這樣子……
雖然概率漲幅不大,好歹底氣還是有一點的。
真到萬不得已,離死亡差臨門一腳的時候……那到時候再說。
反正平常不會把隨機匹配到的無辜隊友的命拿來霍霍,冷眼旁觀是一回事,主動加害又是另一回事了,除非遇上與自己有仇的,或者明顯有敵意的墮落線。
嗯,墮落線日常不干人事,當(dāng)然也不會被其他兩條線的推演者當(dāng)人看。
老管家就這么全程目睹了三位游客一邊似乎在說愛麗絲的壞話,一邊結(jié)成了什么奇怪的關(guān)系。
可是他沒有吭聲,也沒有告訴愛麗絲的必要,他的職責(zé)只是做好一名后勤管家,其他的不歸他管。
這是規(guī)則。
曾萊和槐正是了解系統(tǒng)的這種特性,才大咧咧沒有回房間,而是直接在餐桌上討論這些。
于是,被當(dāng)成背景板的老管家又開始旁聽這三個人交換線索了。
“你們剛才回去的時候拿的箱子,是什么?”槐終于問出了一直想問的問題,“線索,還是道具?怎么發(fā)現(xiàn)的?”
“可能是道具,我感覺是?!庇捎跊]有打開小木箱,曾萊也不是很確定,只是從系統(tǒng)提示可以看出來,又是找照明工具又是找鑰匙的,打開箱子的繁瑣程度與道具比較接近。
如果一個道具線索搞這么復(fù)雜,那他們別玩兒了,直接相互戳幾刀共赴黃泉吧。
他給出了自己的答案,又看了一眼不打算說話的虞幸:“其實是幸翻到的,就在五樓走廊的柜子里,五樓邪門兒的很,你瞅著大廳,富麗堂皇的,知道五樓啥樣不?灰都堆了那~么高,還有蜘蛛網(wǎng),那叫一個破啊?!?/p>
“破?”
槐沒去五樓看,只看過大廳樓梯直通五樓的盡頭,那扇需要鑰匙的鐵門,他心道確實破。
就那一扇門,銹得都快認(rèn)不出原本的材質(zhì)了,如果整層樓都是這個風(fēng)格,那必然有它的意義。
荒誕世界中,每一個異常都可能象征著生機和線索。
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,也沒什么好隱瞞的,曾萊大致把他們的發(fā)現(xiàn)都給說了一遍,包括天花板上沒有被激活的深淵血陣。
“這樣啊。那你們已經(jīng)見過三種鬼物了。”槐看著胃口好得不行的虞幸,莫名覺得食欲一點一點被勾了起來,他趁著飯菜都熱,也多吃了幾口填肚子,然后道,“我和荒白在浴室的時候也看見一個?!?/p>
荒白想去占房間,槐就讓她去了。
最初幾間房間還是很好進(jìn)的,起碼他們的臥室就有十間了不是?
至于可能有危險的地方,槐相信荒白有自己的判斷力,不會輕易冒險。
因為這女人很聰明,嘻嘻哈哈的,其實細(xì)心得很。
槐道:“男浴室和你們說的差不多,我轉(zhuǎn)了一會兒就走了,去了女浴室?!?/p>
虞幸抬起眼皮看他。
曾萊也無聲地盯著他,似乎在進(jìn)行某種控訴。
“……不至于吧,那時候浴室里又沒人在!”槐一向平淡的聲音終于出現(xiàn)了目前為止最強烈的波動,“……而且荒白先進(jìn)去的,我只是跟著去查看一下線索,又不會做變態(tài)的事,把你們的眼神收一收!”
虞幸聽話地收回了眼神。
曾萊嘖嘖兩聲:“然后呢然后呢,在女浴室瞅見啥了?”
槐輕咳一聲:“一個鏡子?!?/p>
“是荒白發(fā)現(xiàn)的,她說聽到鏡子里好像有聲音,就順著聲去看了一眼,我也去了,然后就在鏡子里看到一個人?!?/p>
虞幸挑眉:“誰?”
槐道:“我自己?!?/p>
曾萊:“……?”
我聾了嗎……
“你看到自己這件事很牛逼么,那特么不是個鏡子么?”
槐知道自己說得不夠清楚,剛想給東北的暴躁老哥做一個補充,虞幸先開口了。
他試著理解:“你和荒白兩個人照鏡子,鏡子里只有你一個人?”
“對?!被闭f,“而且,鏡子里的我對著我打招呼了,我沒管它,先看的荒白,發(fā)現(xiàn)她的表情和我差不多,可能臉更綠一點兒,大概她也看見了她自己笑著沖她招手吧?!?/p>
曾萊想象了一下這個畫面,對見過不少鬼物的他來說,沖擊不大,誰還沒遇見過一兩只鏡鬼啊。
然后他又想象了一下,如果是自己正在洗澡,鏡子里來個長得一模一樣的東西對他笑,一邊淋浴一邊與他坦誠相對。
曾萊覺得自己可能要被鬼畜瘋。
把鬼畜畫面從腦海里趕出去,他謹(jǐn)慎地問:“它是什么?”
槐不知道他剛才在腦子里腦補了什么奇怪的畫面,正?;卮鸬溃骸肮砉滞ㄖ獣f,它叫【好朋友】?!?/p>
一起洗澡的好朋友。
曾萊一臉絕望,覺得自己的腦子過不去這個坑了。
真想削自己。
虞幸卻是在聽到這個名字后,就對這種鬼物的攻擊方式產(chǎn)生了一點聯(lián)想。
顯然,這東西不是個實心的。
他知道鬼物有很多種,就拿本場推演的鬼物來舉例子……怨尸研究員和哭喊者都屬于有實體的東西,好朋友就沒有。
而他的白大褂喪尸和好朋友的攻擊方式比較顯而易見——前者拿管道和身體捶人,后者無非是拉人進(jìn)鏡子或是通過鏡像殺人。
哭喊者和血陣的攻擊機制就很難說了,哭喊者敲門,到底是應(yīng)該應(yīng)聲,還是不該應(yīng)聲?如果開門,哭喊者是用身體直接攻擊,還是另有因果規(guī)則?血陣更不用說,除了它有一定感應(yīng)范圍之外,虞幸啥也不知道。
有的鬼物遠(yuǎn)遠(yuǎn)看見就能刷新鬼怪通知書,有的鬼物非要激活,也就是近距離接觸且被發(fā)現(xiàn)才能刷新信息,有的鬼物更是看見了都不一定能發(fā)現(xiàn)它是鬼物。至于其中的判斷依據(jù),全是系統(tǒng)說了算。
虞幸問:“打完招呼以后呢?”
曾萊也勉強集中了注意力。
槐的手指又在吊墜上捻了捻,這似乎是他的習(xí)慣性動作。
他道:“鏡子里的人沒動手,好像真像好朋友一樣,只是打個招呼。我們僵持了五分鐘,然后我就走了?;嘏P室后我在臥室的小鏡子里看過,它沒跟來,不知道是只存在于浴室,還是暫時弱小到無法攻擊我們?!?/p>
虞幸心道,只存在于浴室的可能性不高,否則這鬼也太沒面子了,固定只出場兩次,每晚一次,專門和推演者進(jìn)行友好會晤。
而且大概率回回都沒有衣服穿,十分悲慘。
看來回臥室的時候得好好檢查一下屋子里的鏡子了……
槐等曾萊和虞幸思索了一會兒,才道:“還有一件事,你們剛才提到五樓走廊沒有燈光進(jìn)不去,我想起來在二樓的時候,我在一間陳列室看見過火折子?!?/p>
曾萊眼睛一亮:“謝了?!?/p>
……
說了這么多,雙方都接收到了一些新的信息。
起碼,說明這次結(jié)盟是真誠的。
曾萊摸了摸自己的下巴,吃得也差不多飽了,轉(zhuǎn)頭一看金鐘。
指針已經(jīng)指向了十八點十九分。
他站起來:“浴室離這兒可不近啊,我們該走了?!?/p>
虞幸吃飽喝足,聞言點了點頭。
槐跟著起身:“那就這樣,之后有新的發(fā)現(xiàn),找時間互相透露一下,如果找到了新的道具……最好也給透個底?!?/p>
道具對應(yīng)著不同的鬼物,互相有數(shù)的話,遇上了鬼物還能協(xié)調(diào)著共同抵擋一下。
口頭定下約定,三人就離開大廳上樓了。
只剩下老管家默默開始收拾碗筷,將它們通通堆疊起來,然后一趟一趟搬運到了大廳角落的傳輸口。
做完這些,他又站在了金鐘旁,安靜得如同一座沒有自我意識的機器。
只有偶爾動一下的手指,仿佛在無聲抗議這種錯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