男人披了件外套走到院門口,透過門縫看清是薛佩清時,眉頭瞬間皺了起來。
白天她對卿卿說的那些話還縈繞在耳邊,讓他實在不想給這位討人厭的不速之客開門。
但終究是長輩,又是在這冰天雪地的晚上。
顧云騁終究還是心軟拉開了門栓。
“薛阿姨,這么晚了有什么事?”
他的語氣平淡,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樣子。
薛佩清站在雪地里,頭發(fā)和肩膀上都落了層雪,臉色蒼白得像紙,往日的傲氣蕩然無存。
她抿了抿唇,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。
“我……是來找你岳母的。”
顧云騁側(cè)身讓她進來,隨手關(guān)上院門。
蘇曼卿在客廳里聽得真切,雖然對薛佩清白天的話有氣,但見她這副模樣,也不忍心再擺臉色,起身去廚房倒了杯熱水。
薛佩清尷尬地接過蘇曼卿遞過來的熱水。
低著頭,不敢直視對方的眼睛,小聲說道。
“曼卿,能不能把你母親叫起來,我有事找她。”
蘇曼卿點了點頭,隨后轉(zhuǎn)身去敲父母的房門。
“誰呀?”
蘇文漢迷迷糊糊地問了一句。
蘇曼卿輕聲說道。
“爸爸,是薛阿姨來了。”
“她說有事要找我媽媽?!?/p>
屋里的燈很快亮了。
片刻后,顧怡穿著睡衣,披了件外套打開了門。
看到客廳里的薛佩清時,原本惺忪的睡眼瞬間清醒,隨即沉下了臉。
“佩清?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?”
薛佩清握著水杯的手緊了緊。
而后尷尬地站起身,對著顧怡說道。
“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,你看能不能找個清靜的地方單獨聊聊?!?/p>
此話一出,蘇曼卿和顧云騁很識時務(wù)地端著面碗回了房間。
昏黃的燈光下,顧怡和薛佩清并肩坐在沙發(fā)上。
薛佩清低頭看著水杯里的熱氣緩緩升起,一直都不說話。
顧怡無聲地打了個哈欠。
明早她還要起床給一家人做早餐,可沒工夫跟她在這耗著。
于是率先打破了寧靜,開口問道。
“佩清,你這么晚找我來,是有什么事嗎?”
話落,薛佩清緩緩抬起頭,一雙氤氳的雙眸透著委屈。
“顧怡,咱們認識這么多年,你是了解我的。”
“公婆多病,丈夫早逝,又逢兵荒馬亂。”
“我一個女人硬生生地扛起了鄭府這塊匾額?!?/p>
“這么多年,我對鄭家傾注了全部的心血?!?/p>
“無論是作為兒媳,還是妻子,大嫂,母親,我都無愧于心?!?/p>
“可偏偏命運為什么對我如此不公?”
說著,薛佩清就忍不住地掉下了委屈的淚水。
顧怡看著薛佩清簌簌掉落的眼淚,臉上的冷意淡了幾分,卻也沒多少同情。
她拿出一塊手帕遞了過去,語氣平靜得像結(jié)了層薄冰的湖面。
“我當然了解你,可了解不代表認同?!?/p>
“你扛起鄭家的確不容易,可你把鄭家看得比孩子的幸福還重,就偏了?!?/p>
薛佩清接過手帕捂著臉,肩膀微微聳動。
“我不是偏,我是怕??!”
“文翔的父親走得早,我要是不把鄭家?guī)退睾?,百年后怎么跟他交代??/p>
“以謝小紅的家世和學歷如果真進了鄭家的門,傳出去會讓別人笑話死的?”
“傳出去能怎么樣?”
顧怡往前傾了傾身子,聲音陡然提高了些。
“人家只會說鄭家通情達理,成全兒子追求幸福?!?/p>
“倒是你當年做的那些事,要是傳出去,那才叫毀了鄭家的聲譽!”
這話像塊石頭砸進薛佩清心里,她的哭聲瞬間停了,捂著臉的手僵在半空。
顧怡見狀,放緩了語氣。
“佩清,咱們都是當媽的,誰不盼著孩子好?”
“文翔現(xiàn)在是什么光景你也看見了,為了謝小紅,他什么事情都能做出來,這說明什么?”
“說明他是真的愛慘了謝小紅。”
“你總說門當戶對,可文翔是靠自己真刀真槍拼出來的。”
“謝小紅呢?一個女人帶著孩子,那么多的磨難都沒能將她打垮,靠自己的雙手養(yǎng)活孩子,這份韌性比那些嬌生慣養(yǎng)的大家閨秀強多了?!?/p>
“他們倆一個有情有義,一個堅韌善良,這才是最般配的‘門當戶對’?!?/p>
薛佩清放下手帕,眼眶紅腫,卻依舊嘴硬。
“可她是個二婚的,還未婚先孕……”
“二婚怎么了?未婚先孕又怎么了?”
顧怡厲聲打斷了她的話。
“她二婚是被你逼的。”
“她未婚先孕是被你家文翔搞大的肚子?!?/p>
“你們母子倆做錯的事情不思悔過,補償,如今倒是反過來怪上別人了,我還真是聞所未聞?!?/p>
薛佩清的嘴唇動了動,想反駁卻找不到說辭,只能反復(fù)念叨。
“我是為了鄭家,我是為了文翔好……”
顧怡見她油鹽不進,深深嘆了口氣,往后靠在沙發(fā)上,語氣里滿是無奈。
“罷了,我跟你說再多也沒用。你的心思都拴在那點虛名上,拉不回來了?!?/p>
她看了眼窗外越來越大的雪。
“這么晚了,你要是沒地方去,就先在這兒湊合一晚吧?!?/p>
薛佩清眼里閃過一絲感激,連忙擦了擦眼淚。
“謝謝你,顧怡?!?/p>
“不過,我還有兩個不情之請,能不能先借你家的電話用一下?”
顧怡點點頭,指了指一旁柜子上的電話。
“就在那里,用吧?!?/p>
薛佩清連忙起身走到電話旁,手指微微顫抖地撥了號碼。
顧怡向來尊重別人隱私,沒有偷聽別人打電話的習慣。
她趁薛佩清打電話的工夫,起身去了書房。
那里有張顧云騁睡過的行軍床,顧怡將它打開,然后又從自己房間里搬出來一床新的被褥鋪上。
等她收拾完這一切,薛佩清的電話也打完了。
“早點休息吧,有什么事明天再說?!?/p>
薛佩清感激地說了聲“謝謝”。
第二天一大早,鄭文翔剛跑完操回來,就聽到文書高聲喊道。
“鄭參謀長,有你電話?!?/p>
聞言,鄭文翔立即跑了過去。
“誰打來的?”
文書搖搖頭:“不知道,但是聽口音跟你差不多,還是個女的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