忙著相親,忙著當(dāng)大孝子。
只要是裴母安排的姑娘,他來者不拒。
不僅陪聊、陪吃,還負(fù)責(zé)陪逛。
裴母躺在病床上,看著兒子早出晚歸,每次回來身后都跟著一個滿臉羞澀的豪門千金,樂得嘴都合不攏。
看來兒子是想通了,那個喬昭昭也就是一時新鮮,哪比得上這些知根知底的名媛?
“阿姨,裴少人真好?!?p>趙家那位做珠寶生意的千金趙小姐坐在床邊,手里戴著一串深褐色的小葉紫檀手串,臉頰紅撲撲的。
“這是裴少送我的,說是老物件,有靈性,能保平安。”趙小姐愛不釋手地搓著那幾顆珠子,“裴少特意叮囑我,沒事多盤盤,能靜心?!?p>裴母盯著那串珠子看了兩眼。
這東西看著是老物件呢,怕不是哪位高僧戴過的?
這么貴重的東西隨手就送人了?
看來是有戲!
裴母笑得眼睛瞇成一條縫,拉著趙小姐的手拍了拍:“阿姨看你們倆就有緣分,阿臻這孩子面冷心熱,以后你多擔(dān)待。”
第二天,趙小姐又來了,一來就興奮得手舞足蹈:“阿姨,裴少太有品位了!他今天帶我去騎馬了!”
裴母心里更穩(wěn)了:帶姑娘去馬場,那是裴臻認(rèn)可一個人的表現(xiàn)啊。
“他說馬最有靈性,眾生平等。”趙小姐雙手捧心,一臉崇拜,“裴少讓我多去感受生命的律動,還跟我探討了半天人與自然的哲學(xué)關(guān)系。阿姨,您把裴少教育得太好了,現(xiàn)在像他這么有思想深度的男人真的不多了!”
裴母聽得云里霧里:什么哲學(xué)?什么律動?
不過看這姑娘崇拜的樣子,她也就懶得深究。
管他聊什么,只要肯聊,那就是好事。
她已經(jīng)在心里盤算,這些個姑娘哪個屁股大好生養(yǎng),哪個家世更能幫襯裴家了。
直到第五天傍晚。
裴母連著吃了幾天清淡的營養(yǎng)餐,忽然想吃那種腌制的蘿卜干。
這蘿卜干是隔壁病房的家屬吃的,她一次做檢查,路過看到了,就記在了心上。
她不動聲色地支走看護,披了件真絲披肩溜達出去,想問那家屬在哪里買的,結(jié)果,剛出病房,就看兒子去了消防通道,鬼鬼祟祟的,像是在干什么壞事?
她立刻就想到了喬昭昭,難道是兩人在消防通道私會?
這么一想,她當(dāng)即躡手躡腳過去了。
“裴總,度假村項目張總催得急,問您什么時候過去當(dāng)面再談?wù)??!?p>這聲音聽著像是兒子的特助?
裴母松了口氣,原來是公事。
只要不是那個狐貍精,一切好說。
“項目讓劉經(jīng)理去跟?!?p>兒子那有些疲倦的聲音響起,還帶著幾分看破紅塵的蕭索。
“明天我約了凈空大師,他正好在普陀寺講經(jīng)?!?p>“凈空大師?老板,您最近……信佛了?”
正貼墻偷聽的裴母心里咯噔一下:凈空大師?兒子什么時候信這個了?
還沒等她琢磨過味兒來,裴臻突然蹦出一句話。
“你說,現(xiàn)在出家當(dāng)和尚容易嗎?”
裴母眼皮狂跳,差點叫出聲,趕緊捂住嘴:出家當(dāng)和尚?這孩子說什么胡話呢?
陳特助還在那不知死活地調(diào)侃:“那肯定不容易啊。聽說普陀寺招俗家弟子比考公還卷。查三代,要博士學(xué)位,還得考佛理和外語。這年頭想當(dāng)個正經(jīng)和尚,門檻高著呢!”
“是嗎。那你幫我準(zhǔn)備下簡歷。英語我不擔(dān)心,佛理這塊……你去書店把《金剛經(jīng)》《大悲咒》什么的都買回來,今晚我就熬夜研究?!?p>陳特助干笑兩聲:“老、老板您是要?這要是讓董事長和夫人知道……”
“小點聲?!?p>裴臻打斷他,語氣平靜得讓人心慌。
“這幾天在醫(yī)院陪我媽,我想通了很多事。人這一輩子,爭權(quán)奪利有什么意思?到頭來不過是一抔黃土?!?p>“既然我媽看不上昭昭,我也不能為了個女人氣死親媽。那是大不孝?!?p>“與其在紅塵里互相折磨,不如求個六根清凈。只要老太太身體硬朗,我個人的幸福算個什么。哪怕青燈古佛一輩子,也是給裴家積德了?!?p>“至于家產(chǎn)……他們想要就拿去吧,身外之物,我不執(zhí)著。”
裴母聽得雙腿一軟,趕緊扶住墻,才穩(wěn)住了身子。
青燈古佛?六根清凈?
這哪里是想通了?
這是要直接升天?。?p>消防通道內(nèi),裴臻瞥了一眼那慢吞吞扶墻離去的身影,眼底劃過一抹壞笑。
“裴總……”陳特助擦了擦額頭的冷汗,“我看夫人很受打擊啊。”
“她再不改變心意,我也忍不下去了。我已經(jīng)八天沒見昭昭了?!迸嵴槊嫔?,眼底閃過一抹隱痛,吩咐道,“你去把《金剛經(jīng)》什么的買回來,做戲做全套。”
“是。”
*
裴母躺回床上時,腦子里全是兒子要出家當(dāng)和尚的畫面。
一會兒是裴臻剃了光頭穿著袈裟敲木魚,一會兒是那些個私生子拿著裴家的錢花天酒地,指著裴臻的鼻子大罵傻逼。
她想問,又不敢問。
萬一捅破了窗戶紙,兒子順勢承認(rèn)了怎么辦?
到時候騎虎難下,真把兒子逼成了和尚,那些個私生子做夢都能笑醒。
就在這時,病房門被推開。
昨天剛來過的趙家小姐趙和美捧著一大束百合花走了進來。
“阿姨!我來看您了!”
裴母強撐著笑臉,只覺得自己的臉部肌肉都僵硬了。
“是和美啊,快坐?!?p>“阿姨,您今天氣色很好呢,應(yīng)該很快就能出院了?!?p>趙和美把鮮花插進床頭柜上的瓶子里,獻寶似的從包包里掏出個三角平安符遞給裴母:“這是裴少昨天帶我去普陀寺求的平安符,特意給您求的!大師開過光的!”
裴母聽得手一抖,差點沒拿住那輕飄飄的符紙:約會去寺廟?
“裴少人真的太特別了?!?p>趙和美還在喋喋不休,完全沒注意到裴母發(fā)白的臉色。
“別的男生約會都是去吃飯看電影,俗氣死了。裴少帶我去聽大師講經(jīng),聽得我靈魂都升華了,真的太棒了!而且大師跟裴少聊了足足兩個小時!”
趙和美歪著頭想了想,眼睛一亮:“哦,對了,大師還夸裴少極具慧根,說他……說什么來著?”
裴母呼吸一滯,一眨不眨地盯著趙和美的嘴。
“說他‘佛緣深厚,是難得的修行苗子’!阿姨,您真有福氣,生了個這么有靈性的兒子!”
“咳咳咳——”
裴母一口氣沒上來,捂著胸口,劇烈咳嗽起來。
“阿姨!您怎么了?”
趙和美嚇了一跳,趕緊去拍她的背。
裴母搖搖頭,顫抖的手舉著平安符:“他……他還說什么了?”
“也沒什么呀?!壁w和美一臉天真,“就是問大師,如果塵緣未了能不能帶發(fā)修行。大師說只要心誠,哪里都是道場。裴少聽完好像很高興呢,還當(dāng)場捐了一大筆香火錢,說是要修繕大殿?!?p>完了。
全完了。
裴母兩眼發(fā)黑,腦瓜子嗡嗡的。
她費盡心機拆散兒子和喬昭昭,是為了讓兒子娶個門當(dāng)戶對的千金小姐,延續(xù)裴家香火,鞏固地位。
結(jié)果倒好,兒子直接要跳出三界外,不在五行中了!
這要是真出了家,那些個私生子不得做夢都笑醒?裴家的家產(chǎn)豈不是都要拱手讓人?
裴母捏著那枚平安符,只覺得燙手無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