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鑾殿變成了公堂,天天坐堂的李泰居然成了被告,只不過他沒有半點做被告的覺悟,他既不慌張也不憤怒,倒顯得很有興趣的樣子。
李世民也不像個合格的法官,連最基本的嚴(yán)肅他也沒做到,他嘴角噙笑的看著下面。這半屋子的人都告他的親兒子,他沒有一點惱火的跡象,還很舒心的樣子。
他就是很舒心,他看到了李承乾竭盡全力的在維護李泰,他終于看到李承乾愛護弟弟了。一直以來都是李泰讓著他、護著他,而他就跟個白眼狼似的,還時時的惦記著算計李泰。
宮內(nèi)宮外的小動作怎么瞞得過李世民的眼睛?俗話說不聾不瞎不做家翁,他也只能是無奈的睜一眼閉一眼罷了,不然怎么辦?
只要不鬧出大事來,由他們鬧去吧,忍上幾年打發(fā)李泰到封地就好了,兄弟一分開就開始顧念手足情深了,只是那時再要相見卻又難上加難了。
“青雀,你有什么話說?”李世民略轉(zhuǎn)頭,看向李泰,這個兒子才是最貼心也最滿意的,他要是嫡長子那就太完美了。
李泰向前一步走,先是拱手一揖,然后抬起頭笑嘻嘻的說了一句:“沒什么話說,就是多少有點意外。”
“嗯?”李世民不明白有什么好意外的?是沒被參習(xí)慣嗎?“為什么意外?你是不是以為沒人敢參你?”
“不是,父皇你也常被人參,何況是我?圣人云,人孰無過?被參沒什么可意外的,我意外的是這么多人組團參我,是誰給喊號子了嗎?心怎么這么齊?!?/p>
李泰不輕不重不咸不淡的一句話,直接把金鑾殿的氣氛給拉到了冰點。李世民一聽這話,臉“唰”的一下就沉了下來。
李世民真的沒有往這方面想過,他還暗自竊喜,以為李承乾終于是回心轉(zhuǎn)意,知道愛護兄弟了,沒想到這居然是他設(shè)的局。
這些人參李泰,大部分都沒有寫奏折,可見倉促之間沒來得及準(zhǔn)備。參李泰可不是一件小事,他們連折子都不備好?可見都是臨時接到的任務(wù),硬著頭皮上來參的。
就他們告的那些爛事,要么是芝麻綠豆大的小事,要么連點邊都沒有的謊話,要么就是臆想類型的,以防于未然為由,提出各種限制李泰做事的“建議”。
論起來沒一條能站得住腳的,李承乾就把他們給駁了個落花流水。
李世民心里剛剛還在為李承乾的表現(xiàn)而感到得意,這會兒就怎么想怎么一肚子氣了。他若不是提前預(yù)知,怎么能一樁一件說的跟背書似的那么流暢。
一想到這些,李世民的心情就沒法好了,丟下一句:“鳳子龍孫不容構(gòu)陷,再有參告親王者,拿不出真憑實據(jù)的一律按侮上定罪?!北銡夂藓薜姆餍潆x去。
李承乾看李世民走的遠(yuǎn)了,他抬手輕輕點壓了一下額頭,悄悄的長出一口氣,看向?qū)γ妫娎钐┱τ目粗?,還沖著他聳了聳肩膀。
百官散去,李承乾走到李泰面前:“受驚了吧?別跟那幫老頑固生氣,跟我去東宮,我請你喝酒?!?/p>
“我可不去?!崩钐┛嘈Φ溃骸百€坊的事還沒解決好呢,我拿什么臉見皇嫂?”
“算個什么事?又不是你的錯,他們活該,不能輕饒了他們?!?/p>
“他們也沒犯什么錯,賭坊沒點說法也就不用開了?!崩钐┍欢Y:“多謝皇兄替我擋災(zāi)避難,改日我設(shè)宴酬謝,今天咱們就此別過,我要去府衙了?!?/p>
“你去忙吧,有事跟我說。”
“一定。”李泰再次拱了拱手,轉(zhuǎn)身離開了大殿。
陸清在殿門口候著,文武公卿排著隊的往外走,他靠邊站著,伸長了脖子向里望。
秦瓊一步走出人群,輕輕的推了陸清一把,沉聲喝道:“你是誰的侍衛(wèi)?膽敢在這里張望,不要命了嗎?”
陸清不認(rèn)識秦瓊,但他知道凡是從里面走出來的人都惹不起,他急忙后退兩步,躬身一揖,老老實實的回道:“我是魏王殿下的隨行侍衛(wèi)?!?/p>
秦瓊也不認(rèn)識陸清,但他認(rèn)識官服,眼前就是一個小小的六品昭武校尉,沒想到竟然是李泰的身邊人。
“哦,那你給魏王帶個話,告訴他少去那些魚龍混雜的地方,記住刀劍無眼、人心難量?!?/p>
“……”陸清不敢吭聲,心里暗道“您哪位?您這么厲害,您親自去說唄?!?/p>
秦瓊像是看透了陸清的心思,他說道:“我叫秦瓊,要不是感謝他給我老娘畫了幅像,我才懶得多嘴?!?/p>
陸清一聽到秦瓊這倆字,立馬恭恭敬敬的躬身禮拜:“是,秦大人的話我記住了,一定轉(zhuǎn)告魏王殿下?!?/p>
李承乾回東宮,他從后門走了,李泰當(dāng)然是最后一個走出大殿的,陸清急忙迎了上去:“二郎,今天可是出了什么事么?”
李泰看了他一眼,驚訝的問道:“你怎么知道?聽誰說什么了?”
“好聰明的二郎?!标懬逍呛堑膯枺骸澳阍趺粗烙腥烁艺f什么了?”
“這不廢話嘛,你又沒上殿,你能知道有事,那肯定是有人跟你說了唄?!?/p>
“你猜是誰跟我說話了?”陸清小臉上仰,眉間閃著喜氣。
文武百官,這上朝的人雖不足百,可也有好幾十,這讓李泰從哪兒開始猜?李泰笑道:“看你興奮的樣子,必是個令你崇拜之人。我猜不著,你愛說不說。”
“二郎果然聰明?!标懬逡煌π馗τ臐M面春光:“跟我說話的人是秦瓊秦叔寶!他讓我給你帶句話,說告訴你少去那些魚龍混雜的地方,小心刀劍無眼、人心難量。”
“他就跟你說這么句話,就值得你興奮的合不攏嘴?”李泰微微一笑,他明白秦瓊什么意思,就是提醒自已,暗中有人盯著自已,既要防著被人參也要防著有人下黑手。
“誰不知道秦叔寶馬踏黃河兩岸,锏打山東六府,孝母似專諸,交友賽孟嘗。”陸清激動得走路都上躥下跳的:“二郎,這種重義氣的人,你要對他好點,他會對你更好的?!?/p>
“是嗎?”李泰淡淡的望著前方,輕輕的吐出一句:“單雄信待他如何?”
“……”陸清頓時啞口無言,單雄信對秦瓊的好,堪稱可昭日月。秦瓊或許對得起所有的人,唯獨對不起單雄信,在單雄信面前,他永遠(yuǎn)差一個義字。
“對了,二郎,今天到底發(fā)生什么事了?”
“才想起來問問我?”李泰白了他一眼:“也沒什么大事,就是被七八個人參了幾本,習(xí)慣就好了?!?/p>
“?。俊标懬逡宦狀^皮都發(fā)麻,那么多人一起上本參他,真多虧了皇帝是親爹:“怪不得他這么囑咐你,不管怎么說他對你是好的?!?/p>
“對我示好的,我心里有數(shù)就是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