盛夏時節(jié)正是百花爭艷的時候,御花園里一陣陣香氣撲鼻。奇花異草鋪展開來,賞心悅目又沁人心脾。
御水橋下偶見金魚踴躍,水面上波光粼粼。
李世民和長孫無忌信步閑庭,聊了許多往事,李世民忽然說起他想把東宮的奏章依舊送到東宮,又怕李泰在病中會多心。
“當(dāng)時我就說不讓你把奏章交給惠褒,你偏不聽。”長孫無忌倚著欄桿,目光隨波光飄遠(yuǎn):“惠褒豈不知他只是代勞?他應(yīng)該不會多心的。前幾天惠褒病重時,你就該把奏章交給高明,哪有讓惠褒帶病批閱的道理?”
“那時節(jié)我哪有心思考慮這些事,他做什么不做什么,我都不管,只要他順心就好?!崩钍烂襁@幾天也瘦了一圈,臉色發(fā)黃,看起來就很是疲憊。
“是啊,聽說他咳血,我一夜都沒合眼?!遍L孫無忌說著目光也黯淡下來,他的嫡親妹妹就是這個病走的,如今這病又遺傳到了李泰身上。
怎么說長孫無忌都是李泰的親舅舅,說不心疼那是假的,說有多疼也談不上,只是看他的癥狀和他阿娘極度相似,他看著李泰就忍不住想起自已的妹妹。
“你不知道,青雀這場病把我血都嚇涼了。”李世民慢慢的走下御水橋,此時他無比清楚的知道了,什么才是最重要的。
原來他需要的不是他的孩子有多高的才華,也不是有多強(qiáng)的實力,而是活著,健健康康的活著,就是這么簡簡單單的要求而已。
一直以來他都是拿李泰當(dāng)一枚光華璀璨的棋子來培養(yǎng),利用他激勵李承乾,防范他嫉恨李承乾。
似乎是只要能把李承乾的斗志激發(fā)出來,讓李承乾變成大唐最優(yōu)秀最合格的繼承人,李泰的利用價值就算是達(dá)到了最大化。
李泰突然病倒了,李世民擔(dān)心的只是李泰的身體,想要的只是讓李泰好起來,他不能失去的只是他的嫡親兒子而不是一枚棋子。
現(xiàn)在李泰的身體有了好轉(zhuǎn),他想讓嫡長子和嫡次子都回歸到自已的位置上,一個做好太子,一個做好親王。
他想讓李承乾知道,無論他怎么樣,他都是大唐唯一的太子,這點(diǎn)是不會變的,他不必忌憚任何人,也不必惶惶難安,只要好好的做好自已該做的事,一切都將是水到渠成的。
他也要讓李泰知道,無論他有多優(yōu)秀,他始終都只能是個親王,不要心生妄念,知福惜福才是真的福。
他不想再利用李泰來刺激李承乾,也不想讓李泰憑白產(chǎn)生某種錯覺,以為自已是拿他當(dāng)太子的候選人培養(yǎng)。
“惠褒這次真的是吃了苦頭了,你多疼他些吧。”長孫無忌慢悠悠的說道:“現(xiàn)在天氣正好,等他病體好轉(zhuǎn),你可以帶他出去游玩一陣子,留高明監(jiān)國,豈不是好?”
“嗯,也好?!崩钍烂褫p輕的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,這樣既可鍛煉太子的理政能力,又能安穩(wěn)朝臣們那顆搖擺不定的心,更能不動聲色的把東宮的權(quán)力還回去。
李世民忽又想起了李承乾,他經(jīng)常住在道觀不回宮,道觀哪里比皇宮好?“高明最近懂事了不少,我們?nèi)バ加^看看他搞的水陸大會到底怎么樣?!?/p>
“好,我們換身便服前去吧?!遍L孫無忌一聽這話都替李承乾捏把汗,他要是真的痛改前非了還好,若是讓皇帝撞上什么不堪入目的情景,恐怕自已也保不住他了。
李世民也沒有鑾駕出宮的意思,還是微服出宮方便。長孫無忌倒不在乎怎么過去,他只是趁換衣服的時候,悄悄囑咐下人飛馬前去玄都觀,給李承乾提個醒。
李承乾得訊從心里感激李恪,多虧了他沒答應(yīng)替自已前來,否則哥倆全都萬劫不復(fù)了,越想越是后怕,太感謝李恪了,感謝他八輩祖宗。
李恪可不知道有人這么感謝他,他這會兒正教李治寫字呢。
“書者有法,得按規(guī)矩來,豎畫和撇捺組合的字,注意撇捺收筆位置不能低于豎畫收筆,這叫裙不落地。”李恪提筆寫了個“木”字,然后把筆遞給李治:“你練吧?!?/p>
李治沒啥可說的,只能是乖乖的練了。
不是李治字寫的多差,而是哥哥們太強(qiáng),大哥、二哥、三哥都是書法家,他只是個孩子。
李泰咳得頻率低了很多,喘的也不十分厲害了。他戴著口罩,靠著床頭,氣色依然很差,眼中卻有了神采。
李恪笑著摸了摸口罩:“這東西真是戴不慣,難為你一整天戴著,怎么受得了?”
“別摘,戴著安全?!崩钐┲噶酥复斑叺睦C墩:“坐遠(yuǎn)一點(diǎn)吧,離我近了沒好處?!?/p>
李恪站在原地沒動,笑道:“我是你親哥,我會嫌棄你嗎?”
“你坐窗戶外邊也是我親哥,跟嫌不嫌棄沒關(guān)系。”李泰笑問:“你怎么進(jìn)宮來了?”
李恪真的走過去坐在了繡墩上:“皇兄惦記著你,他又抽不出時間過來,便賜我金令,讓我來看看你?!?/p>
李泰輕輕的笑了,這話讓人怎么理解呢?他抽不出時間從東宮走到偏殿,他抽得出時間從皇宮走到吳王府。
“好吧,你既如此說,那我就拜托你,代我謝謝皇兄?!崩钐┱f完自已都忍不住笑,李恪也笑。
李恪掂了掂手里的金牌:“確實是他賜給我的?!?/p>
“嗯,我相信不是你搶的?!崩钐┮痪湓挵牙钽∫弥狈籽?。
“皇兄讓我來看看你好些了沒有,順便跟你討個藥方,他的朋友也患上了咳喘之癥,御醫(yī)的方子不好用?!?/p>
原來是這么回事,李泰眨眨眼,心里暗自琢磨,會是什么人呢?他完全可以大大方方的過來討這個藥方,何必繞個彎子讓李恪過來?
李泰一下就想到了稱心,也就是他既能牽動李承乾的心,又不敢見光。
“哦,藥方么,我也不知道,病這回事,每個人都不一樣,豈有隨便照方開藥的道理?”李泰輕輕的咳嗽了幾聲,然后接著說了下云。
“一會兒給我看病的郎中就過來了,讓云海帶他過去,直接給病人號個脈吧。”李泰正說著孫思邈就走了進(jìn)來,他的身后還跟著陳文。
云海急忙搬個繡墩放在床邊,請孫思邈坐,孫思邈看了看李泰:“你氣色好了不少,堅持住,你這是又想讓我給誰號脈???”
“哦,是太子殿下的一個朋友病了,孫老得空給看看去吧?!崩钐┰捯魟偮?,陳文急忙攬過話頭:“孫郎中路徑不熟,還是我?guī)^去吧?!?/p>
“也好,那就有勞您了?!崩钐┨ь^看著陳文:“你怎么也有時間過來了?”
“陛下和長孫司空去了玄都觀,我剛好有半日清閑,特地來看看你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