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承乾身上都是皮肉之傷,可以說傷的不重,但是很慘,最慘的不是鞭傷,而是手腕,被鐵銬磨得一圈都沒有多少完整的皮膚了。
他真是拼著死命的寫下那么五十多個字,所謂舍得一身剮,敢把皇帝拉下馬,他渾身都疼的鉆心,已經(jīng)徹底不抱生望了,他豁出死去也要痛罵兩聲。
寫完以后他轉(zhuǎn)頭看了看,這屋里沒有直接能要人命的刀劍之類的利器,就是有,他現(xiàn)在都站不起來了,也沒有能力過去拿,他手里只有一支毛筆。
毛筆的筆桿不算貴重,非金非玉就是普通的紫竹桿,李承乾雙手抓著筆桿用力的彎折。
他想折斷筆桿,利用斷竹的茬口自殺,可是他的手腕不只是疼還嚴重的影響他發(fā)力,心勁很大手勁不足。
他試了兩次沒有成功,這時已經(jīng)有人跑了過來,他恨恨的把毛筆往遠處一扔,閉上眼睛,就趴在地上一動不動。
那首諷君謗父的詩就在他的身前放著,挺好,殺人不一定用刀,用嘴也行。李承乾雖然疼得渾身抽搐,腦子卻是極度清醒的。
自殺和被殺有什么區(qū)別?反正也不想活了,被殺就當是別人幫了自已的忙了,畢竟自已現(xiàn)在連自殺的能力都沒有。
兩個侍衛(wèi)跑到近前,一個撿起那張紙,順手就放到了桌子上,一個抬手拍了拍李承乾的胳膊,李承乾疼的一皺眉,“嗯”了一聲。
那侍衛(wèi)直起腰,說道:“還活著,咱們把他拖出去吧?!?/p>
另一個侍衛(wèi)向后望了望,壓低了聲音的說道:“你瘋了?他可是陛下的嫡長子,你敢拖出去?”
“他這不就是陛下打的嗎?陛下都拿他當囚犯了,咱還拿他當太子不成?”
“少廢話,你在這兒守著吧,我去找個東西抬著他?!蹦鞘绦l(wèi)說著轉(zhuǎn)身向外跑去,半路遇上李世民,他急忙收住腳,剛要躬身行禮,李世民問道:“你怎么出來了?”
“我看他渾身是傷不便行走,我去找個木板抬著他。”
“不用。”李世民可不想用木板,木板太硬了,從刑部大牢到右領(lǐng)軍府路還是挺遠的。
“哦”那侍衛(wèi)只好跟在李世民的身后走著,另一個侍衛(wèi)見伙伴被皇帝給帶了回來,就知道皇帝不同意抬著李承乾走。
他得意的踢了李承乾一腳,陰陽怪氣的說道:“起來吧,還等誰背你呢?”
李承乾一來根本就沒有能力起,二來也根本就不想起,他挨踢就喊一聲,然后就裝死。
那侍衛(wèi)也不在乎李承乾是趴著是站著,他見皇帝走過來了,急忙跑到門口深深的彎下腰。
李世民看一眼這個侍衛(wèi),說道:“你把他背起來,小心些,別弄疼了他?!?/p>
“是?!边@侍衛(wèi)應(yīng)了一聲,轉(zhuǎn)過身朝趴在地上的李承乾走了過去,背他容易,不弄疼他?他傷口多數(shù)在身體的前面,怎么能不疼?
皇帝大概就是順口這么一說,皇帝要是真的在乎他疼不疼,就不會打他了。
這侍衛(wèi)走到跟前,伸手抓住李承乾的手腕,打算一個轉(zhuǎn)身把李承乾背起來,結(jié)果這一抓,抓了一手的血,一擼一拽特別的滑,沒把李承乾扯起來,可把李承乾疼了個要命。
李世民一個箭步?jīng)_上來,俯下身去,這才看到李承乾的手腕慘不忍睹的樣子,他真的沒想到吊銬會對手腕產(chǎn)生這么大的傷害。
一般來講只是吊銬不會這么嚴重,只是鞭抽也不會這么嚴重,但要是二合一,那就沒好了。
“啪!”李世民狠狠的一巴掌扇了過去,打得那個侍衛(wèi)眼前發(fā)黑的轉(zhuǎn)了兩三圈,最終雙手按著桌子才穩(wěn)定下來。
李世民再恨自已也不能打自已,打別人不用客氣,他還理直氣壯的吼道:“朕讓你別弄疼他,你敢當面抗旨?”
抗旨,區(qū)區(qū)一個侍衛(wèi)可沒這么大的膽子,他腦袋嗡嗡直響,也沒聽清皇帝說了句啥,他眼前金星亂冒之際,看到桌子上有一張紙,緩了緩他看清了上面的字。
“陛下”他拿起紙,雙手顫抖的遞給李世民:“你看他寫的?!蹦鞘绦l(wèi)知道皇帝打他就是心疼兒子了,如果皇帝看到這首詩就不會再心疼兒子了。
李世民接過來,快速的掃了一眼,便將紙折了兩下塞進袖子里,這時候他哪有閑心計較李承乾幾句怨憤的言語。
另一個侍衛(wèi)蹲下來,看李承乾這一身的傷也沒法背,他一個公主抱把李承乾給抱了起來。
“走吧?!崩钍烂穹愿酪宦?,那侍衛(wèi)趕緊向外走。
一行人很快走出了刑部大牢的牢門,外面陽光明媚很是明亮,見他們出來了,陳文趕緊的打起轎簾。
那侍衛(wèi)抱著李承乾小心翼翼的把他放進皇帝的大轎里,安置妥當之后,他抬手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,路雖然不遠,但是真的挺累。
另一個侍衛(wèi)也不自覺的擦了把汗,雖然不累,但是真的有點后怕,皇帝居然讓李承乾做御輦,看來自已只挨一巴掌算是輕的了。
李世民并沒有急著趕路,而是先問了問這兩個侍衛(wèi)的名字,然后他們就都不再是個侍衛(wèi)了,一個升為了統(tǒng)領(lǐng),另一個就自由了,領(lǐng)俸回家可以隨便選擇職業(yè)了。
李承乾再次回到右領(lǐng)軍府,御醫(yī)早已等候多時了,李承乾心如枯井,任由御醫(yī)們擺布,不掙扎、不抵抗、不配合。
他身上的傷倒也好處置,藥水、藥膏、繃布就全解決了,很快把他纏得跟木乃伊似的,御醫(yī)開了方子,自然有人去熬藥。
李世民一直在屋子里守著,直到都處理完了,他才離開,從頭到尾父子倆沒再溝通過,確切的說是李承乾沒再開過口,除了疼會喊。
李世民以為他現(xiàn)在是說不了話,也沒有難為他,知道他現(xiàn)在是最恨自已的時候,自已留下只能讓他心里火更大,于是他悄悄的走了。
這頓折騰是何苦來的?李世民坐在轎子里不住的后悔,拿出李承乾的詩看了好幾遍,生氣嗎?
生氣啊,生氣不因為李承乾言語忤逆,就因為他說的對,如果李承乾現(xiàn)在還是太子,今天挨這頓打的人一定是李泰。
但是現(xiàn)在李泰才是太子,李世民必須維護太子的顏面,這種事莫說審太子,連提都不能提,有這回事也得當沒有,沒有就更不能往他心里種這顆毒種子了。
有氣無力的走進兩儀殿,才走到院子里,就聽室內(nèi)傳出李泰的一聲暴吼:“你是不是以為我不敢打你?”
李世民一愣之下站住了腳,這時又傳出“呯!”的一聲響,明顯是拍桌子的聲音。
“你長幾個腦袋?我問你,你長幾個腦袋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