搖星移云控玉勒,動月驚風(fēng)跨金鞍。跋涉高低萬里路,穿行入出百多關(guān)。夜深常披千點燦,天明猶頂一鉤彎。誤多少丹山碧水,嘆幾回淡柳輕煙。
陸清一年到頭不是在出差,就是在出差的路上,風(fēng)塵仆仆地趕回長安城,宮門已經(jīng)關(guān)了,他連家都沒回,便先奔晉王府而來。
這晉王府原本就是魏王府,是陸清極為熟悉的地方,他曾經(jīng)掌管這里的府兵好幾年。
現(xiàn)在他來到晉王府,卻是需要先亮出身份,然后被人恭恭敬敬地請到客廳,給他上茶、請他上坐,他被侍候得有種回到自已家里做客的感覺。
李治聽說他來了,一路小跑地沖進(jìn)了客廳,他急忙站起來,向前迎了兩步,微躬身,抱拳一揖:“臣宇文法見過晉王殿下?!?/p>
“免禮?!崩钪涡呛堑厣舷麓蛄苛怂环瑔柕溃骸笆裁磿r候回來的?”
陸清笑著撣了一下肩頭,答道:“剛進(jìn)城。”
兩個人向前走了幾步,隔著一個方幾坐下,李治又笑著問道:“我大哥呢?”
李承乾原本都是在魏王府住的,如今這個魏王府變成了晉王府,當(dāng)家的不只有個晉王,還有個晉王妃,李承乾是個知趣的人,絕不會再把這里當(dāng)成自已家一樣的住了。
李承乾沒有在京里置房產(chǎn),不過他可不缺能住的地方,他可以住芙蓉園也可以住皇宮。
李治在收拾婚房的時候,就給他留出了庭院,是他自已堅決推辭了的。
陸清從懷里掏出一個信封,雙手遞了過去:“他足疾發(fā)了,很難趕路就在中途停了下來,這是他給你寫的信?!?/p>
李治伸手把信封接了過來,不用看內(nèi)容,光是這個厚度和沉甸甸的份量就令人心底生暖。
扯開信封,好家伙,十七頁紙,李治一個字一個字地往下看著,陸清有一搭沒一搭地跟他聊著。
陸清翹起二郎腿,隨意地問了句:“最近有什么大事嗎?”
“沒有?!崩钪芜吙粗牛呺S意地回道:“松外諸蠻暫降復(fù)叛,隔阻了西洱、天竺之路,我二哥已經(jīng)派梁建方征發(fā)巴蜀十三州兵馬討伐他們?nèi)チ恕!?/p>
“他們成不了什么氣候?!标懬宀灰詾槿坏剌p笑一聲:“我這次走了好多地方,每到一處自有不同的風(fēng)景,我就想有機(jī)會帶你一起去看。”
陸清這話說的,蠻人叛亂不是大事、十三州兵馬大動不是大事,他帶李治旅游是大事。
“嗯?!崩钪坞S意地“嗯”了一聲,忽然想起個事來,抬頭看了陸清一眼,說道:“蕭瑀的那個姐姐死了,我二哥派人把她送往江都,跟那個死皇帝合葬去了?!?/p>
“應(yīng)該?!标懬妩c了點頭,說道:“咱們現(xiàn)在正在打大仗,內(nèi)部以求穩(wěn)為第一重要,此舉可安撫前朝遺臣之心?!?/p>
李治信都不看了,他把信紙往下一放,歪著腦袋看著陸清:“哪來的前朝遺臣?”
大唐都?xì)v經(jīng)兩代皇帝,快傳到第三代手里了,前隋的人年紀(jì)大的都死了,年輕的現(xiàn)在也都老了,再說這好幾十年過去了,他們還沒適應(yīng)嗎?
現(xiàn)在還以前隋大臣的身份自居的話,那可真是取死有道。
“再殘暴昏庸的無道之君,都會有死忠于他的臣子,或許不多,但一定會有?!标懬宓匾恍Γ骸澳f前朝,如意公主不是把‘大周天下’這幾個字常掛在嘴邊么?”
“好吧?!崩钪我膊幌敫芟氯?,便拿起信紙繼續(xù)往下看,看著看著又說道:“中書令馬周病了,好像活不了幾天了的樣子,我二哥說又一根擎天柱要倒了?!?/p>
“生老病死人之常情,再說世上自有良藥可醫(yī)病,未必就有離世之危?!标懬逡膊粫尾?,只能是祝福馬周,希望他能好起來吧。
陸清都能想像得到李泰憂心忡忡的樣子,他知道李泰特別地珍惜人才,每倒下一個,他都會很痛心。
奈何這世上沒有長生不死的仙丹妙藥,也找不到只生不死的仙人,陸清悄悄地嘆了口氣。
咱沒有起死復(fù)生的能耐,不能幫二郎留住人才,那就努力讓自已成為人才,成為二郎手里最順手的刀。
人才對李泰來說有什么意義?文臣無外乎就是安邦與定國,武將無外乎就是守土與開疆。
文臣的活兒,陸清知道自已墨水喝的不夠,這個忙是幫不上了。
武將的活兒,陸清覺得自已能做得很好,無論是個人的武力還是兵書戰(zhàn)策,都不算太差。
李治忽然來一句:“伊麗哈桑你還記得吧?她回來了。”
陸清聞言一愣,反問道:“她不是一直在京中嗎?”
“她走好幾年了,她去了天竺一趟,天竺和吐蕃聯(lián)合起來,一路打到了咱們大唐邊境?!?/p>
“什么?”陸清“騰”地一下站了起來,若是別的地方發(fā)生叛亂,他還不會太在意,說天竺和吐蕃聯(lián)手造反,他從心里接受不了。
是他親手把伊麗哈桑推到天竺女皇的位置上的,吐蕃的文成公主更是他老婆的侍女,差一點就成了他的陪房丫頭,這兩個女人都和他有著說深不深,說淺也不淺的關(guān)系。
李治扭過頭,愣眉愣眼地看著陸清:“你怎么了?有什么好激動的?”
“難怪松外蠻族敢降而復(fù)叛,原來是她們干的好事!”陸清臉都?xì)馇嗔?,他橫眉立目地咬緊牙關(guān),恨恨地說道:“天一亮我就去請旨平叛,我倒要看看她們長了多大的本事,能反了天不能?!?/p>
李治眨巴著圓溜溜的小眼睛,說道:“她們沒造反啊,你去平什么叛?”
“……”陸清驚訝得嘴里都能塞進(jìn)去一個拳頭了,他嘴角微抽地問道:“她們都打到咱們邊境了嗎?”
“是啊,那又怎樣?她們也沒寇邊,她們倆把從天竺到大唐的路給打通了,中間的小國全都投降了?!?/p>
“……”陸清下巴差點砸到腳,一是震驚她們兩個女娃子的戰(zhàn)力,一是震驚李治講故事的能力。
李治也知道自已話說得有點大喘氣了,他就“嘿嘿”兩聲,便又去看信了,翻到最后一頁,只見上面赫然寫著“此頁看過即焚之……”